本來久久去琮昭那，穆青時準備親自送她去的，可是“絕妙谷”中棲清骨那個老妖怪不知吹了什麽風，突然寫信要素卿去她那裏一趟，順道帶著心上人一起來，說是讓自己好好打量打量，看看合不合他心意。

本來素卿是不怎麽願意的，因為久久特別依賴穆青時，若是穆青時不在，她會有些不適應，可是這回，久久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。

“素卿姑姑，你和青時哥哥一起去吧！西江送我去就可以了！”久久說著，一臉天真地看著穆青時。

素卿有些奇怪：“今日怎麽不賴著你的青時哥哥了？”

久久絞了絞手指，不舍地看著素卿和穆青時，小聲道：“姑姑和青時哥哥是要去清骨伯伯那裏的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，久久雖然喜歡賴著青時哥哥，但不能總是做個長不大的小孩，要不阿瑨和阿酉要笑我了！”

說到蕭瑨和阿酉，由於前幾天鬧得不可開交、兩敗俱傷，皆躺在屋子裏養傷呢！但其實，是蕭瑨守在屋子門口，不準阿酉這只色猴子跟著穆青時後面垂涎三尺罷了。

素卿看著久久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，柔聲道：“我們會親自去接你回來的！”

久久見穆青時一直沒說話，只是笑著看著自己，便悶悶不樂地說道：“青時哥哥沒有什麽話要跟久久說嗎？”

穆青時笑了笑，俯身看著她，輕聲道：“安安心心地跟琮昭在一起，青時哥哥一定會親自接你回來的！”

久久抹了抹眼淚，轉身跟著西江上了車，小腿剛踏上去，便又突然折了回來，緊緊抱著穆青時，從懷裏拿出那個藍色的布袋，放到穆青時懷裏，小聲道：“青時哥哥，這是我給你的禮物，你收著，我等著你來接我！”

穆青時看著懷裏的東西，他知道是什麽，不由有些心疼地撫了撫久久的後腦勺，這孩子，這麽重要的東西總是隨隨便便就給別人，真是夠心寬的。但若是不暫時收著，恐怕她就是到了琮昭那，也不會安心。

笑了笑，穆青時將東西收好，嘆了口氣，道：“我記著了！”

久久見穆青時收下了東西，便立馬爬上了馬車，鉆進車裏，然後就著鼻音，對西江說道：“西江，我們走吧！”

西江翻身上了馬車，看見穆青時給了他一個“萬事小心”的眼神，微微點了點頭，便揮動著鞭子，急馳而去。

素卿見穆青時悵然若失的樣子，不由打趣道：“既然舍不得久久，幹嘛裝成一副豁然大度的樣子，弄得自己這麽不好過！”

雖然這樣說，其實還是擔心他情緒起伏太大，引起舊疾。

這不，素卿剛說完，穆青時就重重地咳了起來，而且臉色也不太好。

“還不準我看醫書，你要是英年早逝了，我豈不是要守活寡？”素卿說著，便扶著他進了“燭齋”。

穆青時聞言笑著看著素卿，沒有一點正經地說道：“夫人放心，我若是真死了，做鬼也會陪在夫人身邊，若是有人喜歡上夫人，恐怕活不過三天！”

素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：“為什麽是三天？”

穆青時笑笑，解釋道：：“第一天，我會讓他看見我，然後告訴他，我是你的先夫；第二天，我會監視他，只要他敢碰夫人一根汗毛，我就天天入了他的夢，攪得他不得安寧；最後一天，若是他不怕死的進了夫人的房，我就嚇走他的三魂七魄，讓他魂不附體、離魂而亡！”

素卿聽得後背後起了一身冷汗，只覺得自己以前怎麽就沒相信宋宴的話，他說穆青時是老狐貍的時候，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，而此刻，看著那張絕美的臉，只覺得瘆人。

“穆青時，你可以嚇別人，但絕對不準嚇我！”她說著，眼裏卻不是那麽高興。

穆青時看著她一副頗為沈悶的臉，突然就笑了：“好夫人，只要你早些嫁給我，和為夫生個久久那樣可愛的孩子，待為夫有了牽掛，自然就不舍得死了！”

他說著，滿臉的笑意，連同那雙眼，都如星辰般光亮。

他是真的想要一個圓滿吧！素卿想。

“我考慮考慮！”素卿淡淡道。

穆青時聞言眼中光芒突然就更亮了，即使素卿沒有直接答應，可是，至少她沒有拒絕。

至少，和以前不同。不會輕易就傷自己的心。

他笑了笑，清亮而光艷，如同沾了水的琉璃。

此生足矣。

他要求的從來不多，他所求也就是那一個人，她告訴他什麽是溫柔，什麽是仁慈，什麽是不求回報。

他從大戰中負傷落在她面前時，是奄奄一息的野獸模樣。

所有人都知道，受了傷的野獸更加兇猛，而自己也不意外。

他抓破了她的手臂，以他的體形，傷口定是又深又寬的，她的衣服被鮮血染紅，可她仍舊固執地包紮著自己的傷口，表情認真，卻未流露出一絲疼痛的表情。

留給他的只有一句話：“你若相信我，明日仍舊在這，我替你療傷！”

他不知道當時是如何心情，只明白，傷成這樣，她若見死不救，自己必死無疑。

第二日，他在原地等著她，可是許久，她都沒來。

直到午時過半，她才滿臉疲倦的來到自己身邊，說了一句：“去找了一些仙草，耽誤了時間，幸好你還在！”

她敷藥的時候，他才知道，她去采的，是仙界治傷的奇藥：固元靈荇。

這種仙草所在之地，到處是毒蠍，而且山勢也比較陡，只為了一只沒有人性的野獸，她便如此涉險，是醫者仁心？還是生性如此？

不管哪種，他都心存感激。

傷慢慢恢覆之後，他才知道，自己當初墜落的地方，是上古神族玄鳥所在之地，而她，大約也是裏面的一員吧！

最後一日，她笑著摸著他的頭，又撫了撫他將好的傷口，看著他的眼睛，唇角一抹優美的弧：“日後學會保護自己，不要什麽都拿命去拼，命沒了，就什麽都沒有了！”

他看著她眼裏的涼風暮雨，不知為何心中微動，竟開始貪念她眉眼之間的冷寂，望著，她能為自己笑一笑，或是，稍稍勾勾嘴角也好。

可是，什麽都沒有，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她最後說的話：不要拿命去拼。

但很可惜，後來的幾萬年，凡是關於她的事，他從來都是拿命在拼，不管她是愛還是恨。

恨他的時候，他會想，自己如果沒了命，她便會解了恨，從此開心的活著；但是愛他的時候，他反而不知所措，怕她知道自己仍舊不怎麽曉得珍惜這條她不顧安危救回來的命，命是她救的，生死應該歸她管，可是，他卻擅自決定了生死，卻不知道這樣對不對？

也許，今後很久，她都會恨著他。可是，她愛過自己，此生足矣。

他也曾想與她舉案齊眉、綰心綰情，也曾想有朝一日大婚，兩情相悅，她是他的美嬌娘，他是她的有情郎，他們喝著合巹酒，互許天長地久、彼此一生。

就算他是一步一步將她騙到自己的身邊的，那又如何呢？至少，他騙到了她的心，騙著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邊，騙著她相信自己，任何時候都不會拿命去拼。

如果她不喜歡自己，怎麽會上當受騙呢？至少，自己是用自己的真心去騙的，如果她棄之不顧，大不了丟了這顆心，從此不再愛別人。

他如此討厭著自己，又如此慶幸著，她是自己的，從未變過。

他的煎熬，只有自己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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